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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嵌于夏天深处的风物

2025-06-30 10:50:24 来源:市场星报   编辑:孙晓帆   

荫凉是夏日里最受欢迎的渴念。当骄阳将路面烤得发烫,连空气都扭曲了波纹,那些浓密的树影便成了人间至宝。梧桐肥厚的叶片层层叠叠,筛下细碎的光斑,将暑气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老人们搬了长椅来,在树根处寻一处平坦地,便开始了漫长的午寐。他们的鼾声搅扰不到孩子们的兴致,他们蹲在树根凸起处,用树枝掘蚂蚁的巢穴,或者在荫凉里抡起胳膊,大呼小叫地玩一种“扇啪叽”的游戏。

卖冰果的推车总喜欢在午后出现——这时节暑气最旺。铁皮箱子里裹着棉被,掀开来,狭小的出口便腾地冒出一股白气。老婆婆一边重复着从箱口掏冰果的动作,一边用木片娴熟而迅速地刮着箱内的冰碴。红糖色的酸梅汤、糖浆水冻成冰坨,此刻被蜡纸包裹成了夏天里最受欢迎的礼物,随之包裹起来的,还有孩子们舔着嘴唇的渴盼目光。

蝉声是夏日最固执的注脚。似乎没完没了,永无休止。初闻觉得有些聒噪,待听得久了,竟也品出些韵律来。这边高树上一声试探性的“知——”西边高树上便立马回应更悠长的“了——”不消片刻,耳膜便塞满了尖利的声浪。这种声浪似有金属的质地,却比金属更富弹性,能穿透纱窗,钻进大人孩子午睡的梦境。

夏天的雨性子急,来去皆匆匆。天边刚刚堆起一块乌青的云,便有凉风嗖嗖地贴着地皮跑。院中晾衣绳上的衣服鼓胀成帆,呼啦啦地呐喊;而晒蔫的秧苗此刻遽然精神抖擞,在风中傲然地挺直了身子。第一滴雨砸在尘土里时,激起了一片小小的烟柱,转眼间便有千万条水线密密泻下来,将天地缝成白茫茫的一片。不消多时,雨过天晴,七色光弧挂上远天。孩子们穿着凉鞋嗒嗒地跑在路面积出的水洼里,溅起一串串欢笑。

夏夜的凉席能烙下鼾声的纹路。躺上去,竹篾刚接触到体温,便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植物清香。老人一边摇着蒲扇守着凉席上的孙辈,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古老的故事。夜色弥漫上来,带来了露水,也带来了远处稻田里零星的蛙鸣,一声又一声,不知疲倦地擦亮着月色。荷花是夏天最鲜艳的旗帜。清晨的池塘,荷花们慵懒地舒展着花瓣,宛如美人出浴时的警醒。粉白的花瓣尖上缀着露珠,阳光一照,整朵花都亮了起来。有风袭过,花与叶连连颔首,荷香顿时散成一塘的涟漪。

西瓜是夏日最接地气的消暑佳品。菜刀刚切入翠绿的瓜皮,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裂缝处渗出清甜的汁液。红瓤黑籽的剖面像一幅精心设计的画,透着新鲜与凉爽。井水浸过的西瓜带着地心的凉意,一口咬下去,粉红的汁水会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夏日里最为繁忙的恐怕是蜻蜓了,它们成群结队在半空中旋舞,惹得孩子们举着蛛网缠就的竹竿东跑西追。人与虫都是异常的欢悦。也有一些青蓝色的蜻蜓不喜欢这种喧闹,它们静静地落在荷塘的菡萏上或是篱笆的尖上,伏下翅膀,挺直身子,悄悄地享受某种快乐或是想些心事。

钱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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