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年前，逛花市，各类年宵花品类丰富，千娇百媚，诱人得紧，但大多富贵逼人，价格土豪，不敢问津。踅摸半日，终于在角落的小塑料盘里，有清水盛的水仙花球，比蒜瓣略大些，白球上顶几茎绿叶，清纯可人。问老板春节可能开花，卖花人睃我一眼，不置可否应道：“那得看你家里的温度。”便忙去了。这小生意，估计不烫他的心。我是定了心思的，管她开不开得了花，是要挑一盆带回家的。

水仙球被老板用塑料袋潦草一裹，坠到我手里，颇为轻慢。我小心托着，一到家，美美挑了只玻璃浅盘，又四处搜寻到几粒鹅卵石，注入半盏清水，请仙子入住。歪歪扭扭的几只白球，浅浅的数支根须，绿叶疏短，清淡得很，却种下了期待。

将水仙盘放在靠暖气的几上，甚暖。早早晚晚，我都会立在几边细细打量。嘿，那小花球一日一样，先是舒眉眨眼，似醒过来，接下来，便加足马力，短叶儿噌噌往上冒，不几日，便狭长恣意，尽情舒展开来。我不时添点清水，端去晒晒太阳，那叶儿愈发葱郁，忽一日，叶间鼓起浅绿的苞儿来，娇娇的，如枚青涩的穗儿，一日饱似一日，那裹在外面的皮儿被挣得青润透亮，好像随时都会胀裂开来。哈，水仙长花苞了!

不经意间，第一朵苞儿咧开了小嘴，花瓣竭力拢着，绿中缀着隐隐的黄，不胜娇羞，似矜持的少女。再看，又有三两朵新蕾鼓胀着从叶间探出头来，嫩嫩的、怯怯的，却是生机盎然……只一夜间，盆里的水仙又开了好几朵，她们尽情舒展，洁白的花瓣新鲜温润，中间的细蕊鲜妍，裹一圈明亮的金外套，玲珑剔透，更有脉脉的清香袅袅弥漫，那细细的香儿隐约又清晰，让人忍不住嗅了又嗅，欲罢不能……水仙亭亭玉立在我的案头，默默地伴着我。白天，我在桌前读书、练字，眼累了，手酸了，一抬眼，就能见她，白花绿叶养眼养心，轻轻吸气，若有若无的暗香便脉脉萦绕，顿感神清气爽。夜晚，我追着剧，她静立于灯下，把影儿袅娜撒下，香气时隐时现，似追我交流。尤喜她午后的样子，冬阳斜斜射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像被镀了层金，花瓣竭力飞张，泛着点点金光，那叶儿也润得透亮，尽情舒展，仿佛日光浴般舒适，极尽欢愉，即便是那没在清水里的根须，也极鲜润，根根缕缕俏皮活泼。偶有一丝风从窗缝里挤进，你瞧她吧，立刻花枝乱颤，那香气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到处弥散……

只需一盏清水，几块卵石，她却回馈我如此欢愉和期待。有了水仙的点缀，简单重复的宅家生活似也生动明艳起来。她优雅的身形似素洁的佳人，让人心生爱慕，那脉脉的香气更是令人沉醉，她一刻不停地舒展着枝叶、播布着馨香，应是尽力生长所散发的力量吧。黄庭坚有诗赞云：“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酴醾倒，只比寒梅无好枝。”又云：“淤泥解作白莲藕，粪壤能开黄玉花。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

水仙别称“凌波仙子”，甚雅切!高永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