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顶莲花山,俗称九莲山,听上去有些非同凡响,其实是淮北平原上一座海拔不高的小山。山下,淮河的支流岱河像一条绿色的丝带蜿蜒而过。岱河上有座桥,名叫马桥,一年一度的马桥大集,已经传承了上百年。每到逢集,如同平静的河水投进一枚石子,荡漾出诱人的涟漪,吸引着十里八乡的乡亲。
集,又称逢会,是乡村约定俗成的古老交易场所。集有大小之分,小集只有一天,大集却要延续三日。马桥大集,如同一场大戏,每年春季开始上演,平时空荡的桥面和临近的道路上,忽然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摊位摆放在路边,乌泱乌泱绵延好几公里。叫卖声、吆喝声、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春天的田野突然奏响一首特殊的交响曲。
我是奔着古集热闹和人气而去的。如今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打开手机动动手指头,心仪的商品就会送上门。然而,马桥古集却依然火爆,似乎在它传承百年的老迈身躯里,藏着鲜为人知的商业密码。不同的是,过去赶集,人们是赶着毛驴车、拉着平板车,现在许多人是开着私家车,光车子就摆放好几公里,平添了大集热闹气氛;在集市上,智能电子秤早已取代了老旧的杆秤;摆菜摊的大爷大妈也手持二维码,吆喝着扫描付款。悄然变化的大集,是乡村变迁的一个缩影。
赶大集,买与卖是重头戏。春天开集,田野里的麦苗正在返青,似乎催促着庄稼人赶紧下地,农机农具理所当然成了集市上的主角。当下,虽然大部分农田实现了机械化耕种,但依然离不开锄、镢、耙、叉之类的农具。我是在农村长大的,看到这些农具,似乎有一种遇见儿时伙伴般的亲切。我能理解那些还带着泥土味儿的农具在庄稼人眼中的分量。
大集上,各类生活用品用具更是琳琅满目。冬天农闲,庄稼人伺候完田间的活计,砍些柳条、竹条,编织成生活中的用具,箩筐、竹篮、篦子,应有尽有。这些祖传的编织物,完全是手工编织,做工精细,现在有一个时髦的称呼,叫手工“非遗”。我听说马桥这一带的几位手工编织老人,曾经被邀请到市里一个展览会上,专门展示他们的编织技艺。商场里堆满了现代生活用具,这些手工编织的用具看上去拙朴,却以纯天然、无污染,受到人们青睐。乡村生活的烟火气息,从这里就开始扑面而来。
被称为“非遗”的还有集市上那些吹糖人、画糖画的手艺人。这些人既是在售卖,也是在表演绝活。一块针尖大小的糖丝丝,在他们手中瞬间变成各种动物造型,栩栩如生,引得围观的孩童们啧啧称奇,欢呼雀跃。以花鸟图案写字作画也是一绝。长到一副对联,短到个人姓名,只要给出文字,一副花鸟图案的作品应运而生。据说,这些花鸟字可以上溯到春秋时期的鸟篆书。这些人靠着祖辈传承手艺,成了大集上一道风景。我暗自叹服,高手在民间!
大集上自然离不开美食。淮北民风淳朴豪放,人们平时除了大碗喝酒、爱吃牛羊肉外,各式各样的风味小吃也暗藏风雷。松软的棉花糖、香喷喷的炸油果、黄灿灿的馓子、流着蜜饯的三刀等等,这些在城市里难以寻觅的小吃,在集市上大行其道。我小时候嘴馋眼更馋,见到这些小吃,眼睛就放光,无奈口袋里没钱,只能暗地里咽口水。如今虽然害怕“三高”,看到这些小吃,儿时的味蕾依然会在瞬间复活。不管如何,买上几包带回去再说。
每次大集,城里精明的商家会闻风而动,用五颜六色的商品吸引赶集人的眼球。他们早早选好地段,将城里的商品搬到集上,一张简易的布棚就是一处精巧的商铺。从衣帽鞋袜,到日用器具,一应俱全。城里货架上的商品,在大集上放下了矜持的身段,接受一双双目光的挑选,最终找到了归宿。
赶集,赶的是一种氛围,体验的是一种心情,享受的是一份快乐。靠近桥头的一块空地上,一场民间大戏正在上演。我顺着人流挤过去,看清是一个叫“淮河清风豫剧团”的民间剧团正在上演一出传统剧目《花打朝》。台上演员们唱腔清丽婉转,颇具专业风范;台下观众个个神情专注,似乎生怕错过一个唱词,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大集三天,剧团也跟着演出三天。这是飞扬在田野里的声音,好像从泥土中生长,又在泥土中扎根。
时过中午,赶集的人依然不减。我提着赶集的收获开始返程。回望九莲山,忽然感到它像平地上伫立的一位老者,注视着脚下热闹的大集,也注视着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姚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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