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毋宁死的麻雀

小时候，每到隆冬，大雪纷飞，遮天盖地，天寒地冻，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人们围坐于家中火盆烤火取暖，一群一群的麻雀在田野里觅不到食，就往农家院子里寻食。十来岁的我们，就乘麻雀觅食之机，从牛的尾巴上拔下若干根牛尾毛，打上扣结，撒上一些黄澄澄的小米，引诱麻雀上扣，然后将扣住的麻雀放入一个笼子里，笼子里有水有粮可供食用。可是，小小的麻雀硬是饿死渴死也不吃不喝。那个时候我年龄小，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六年前，我曾居住在某个较为高档小区一楼，楼下有一个80平方米的地下室，主要用于防止一楼回潮之用，南北通透挺适用。我们装修之后，一部分面积放一些家里不常用的杂物，另一部分作为健身房，哑铃、拉力器、跑步机等，还有孙女喜欢玩的秋千。遇到刮风下雨，天寒地冻，酷热天气就不用去室外锻练了，免去诸多不便。

有一次我到地下室健身，发现几只麻雀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见到我就拼了命地想往外飞，可惜那门都是玻璃做的，每飞一次就撞到玻璃门上。我觉得几只小鸟挺可爱，把它们关在房里陪伴我健身倒有另一番新鲜感觉。于是，我揣来一碗水，又配上半碗米，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第二天我兴冲冲地走进地下室，想看看几只麻雀过得怎么样，映入眼帘的是几只麻雀全都撞死在了玻璃门下，米和水纹丝未动，我吃了一惊，又很惋惜。不自觉反问自己：“怎么会是这样呢?”

后来我看到一则科普知识，说在鸟的世界里，麻雀是最爱追求自由的。如果不幸被人关进笼子里，让它居住再好的笼子，喂它再好的食物都不吃，直至抗争到死。其它的鸟类你可以经过驯化慢慢适应笼中的生活，唯麻雀不行。我恍然大悟，立马勾起我往昔的记忆。

在庄子的笔下，有过一篇《鲁侯养鸟》的故事，鲁侯听说海边飞来一只非常漂亮的鸟，停留在国都郊外，于是驾车亲迎，设宴款待，宗庙祭拜，奏《九韶》以助兴，不出三天鸟忧愁而死。庄子批评鲁侯是“用养自己的方式养鸟，而不是用养鸟的方式养鸟。”一个人只有爱鸟之兴，而不懂养鸟之性，终害鸟矣!

我以为追求自由本是人类的天性，没想到鸟与其它动物之类也同样爱自由，且有一种不自由毋宁死的决心。庄子在其内篇中，有一篇“草泽地里的野鸡自由自在”的文章，说“草泽里的野鸡走十步啄一次食，走百步喝一口水，但它不希望被人养在笼子里面。养在笼中虽无吃喝之忧，却失去了自由。”人类社会自有阶级产生以来，总是由少数人统治、奴役着多数人，而多数人为了挣脱束缚，追求自由，不断地进行抗争。这种奴役与反奴役，束缚与反束缚，抗争与反抗争的较量从没有停止过，只是在不同的社会形态，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而已。

两千多年前的伟大贫民哲学家庄子，就极力提倡恢复人的自由本性，不为名利权势所羁绊，去追求逍遥自在的生活。中国人是这样，外国人同样是如此。

十八世纪匈牙利著名诗人裴多菲有一首《自由与爱情》诗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在诗人的眼里，生命与爱情都不及获得自由重要!同在那个年代，法国现实主义作家都德，写下了他一生的成名作《塞根先生的山羊》，内容大致与我们庄子的草泽里的山鸡类似，宁愿在山上经历危险、面对死亡，也要自由自在地生活。周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