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不灭，匠心百年：泗县皮影戏的坚守与回响

“到翠云山芭蕉洞找铁扇公主借来灭火芭蕉扇呐!”

一声高亢的唱腔划破空气，铜锣脆响，梆子应和，白色幕布上即刻跃出灵动的身影——泗县的皮影戏，开场了。

近日，笔者走访了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第五代传人、市级传承人秦德华老师。在锣鼓暂歇的间隙，这位与皮影相伴近七十载的老艺人，向我们缓缓讲述起这段跨越百余年的家族传承史。

秦德华生于1951年，家中皮影戏班由高祖父秦学恩创建，至今已传承五代。他11岁遵循“穷人求艺，艺能养生”的古训随父学艺，13岁登台，至今与皮影相伴近七十载。“过去农村文化生活匮乏，皮影就是乡亲们最盼的热闹。”秦德华回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演出常从傍晚持续到黎明，观众散场后仍久久不散，“再来一个”的呼声不绝于耳。戏班最长曾连演6小时，“只要乡亲们想看，我们就继续演”。

改革开放后，秦德华带着皮影戏走出泗县，曾远赴湖南湘潭演出，让这门皖北技艺在他乡绽放光彩。为适应现代舞台，他向父亲建议对皮影进行改良，将影人尺寸放大，使其在更大的幕布上依然生动传神。

泗县皮影戏有着独特的艺术特色。唱腔上采用皖北特有的“磨调”，伴奏简朴，仅用铜锣和梆子现场敲击;制作上坚持传统工艺，选用透光性好的驴皮，经选皮、画稿、雕刻等二十余道工序，一个人物常需制作一周以上，且头、胸、腿部分采用三种不同质地的皮料拼接，方能保证表演时的灵动姿态。

剧目方面以猴戏见长。《西游记》是常演剧目，此外还有秦德华改编的《东游记》《南游记》。虽曾尝试改编《小兵张嘎》等现代题材，但终因“传统韵味才是皮影的魂”而回归传统演绎。如今，秦德华的皮影戏不仅活跃于乡村戏台，更走进校园、商场，成为非遗进校园、文化惠民活动的常客，还曾受邀赴上海等城市演出。

然而这门百年技艺的传承之路充满挑战。“现在是经济社会，年轻人都要考虑生计，愿意静下心学皮影的太少了。”秦德华坦言。目前他仅能与师兄及少量徒弟组成两三人的小团队演出，虽勉强维持，却面临“人亡艺绝”的隐忧。但这并未熄灭他心中那盏传承的灯。

灯影摇曳间，秦德华操纵皮偶腾挪闪转，唱腔穿越时光。从田间地头的露天戏台到城市的文化舞台，泗县皮影戏展现的不仅是幕布上的光影艺术，更是融汇了民间文学、手工技艺、地方音乐与表演智慧的百年传承。

如今年过七旬的秦德华依然守在幕布之后。那双操控了六十多年皮影的手依然稳当，那副唱了一辈子的嗓子依然清亮。“只要还有人愿意看，我就愿意演;只要还有人愿意学，我就愿意教。”幕布上影子起落转合，幕布后老人身影单薄却坚定。

或许，传承从来不是宏大的宣言，而就是这样——一场接着一场地演，一遍又一遍地教，在光影交替中，把那些古老的唱词、手法和故事，轻轻交到下一个愿意接住的人手里。

表演结束，而那盏照亮了百年时光与一方幕布的灯，依然温润地亮着，亮在这需要被看见、被接续的当下。

(刘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