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丸子

前几天，老家的同学发微信给我，他的微信名为“马老三麻花，丸子麦酵米酒”，我知道他兄弟排行老三，一直在乡镇街道上炸麻花、丸子售卖。看着他的名字，熟悉的童年记忆涌上心头，我让他给我寄了些丸子，这些丸子就是皖北的绿豆丸子。

四十年前，每到春节，皖北农村家家户户都炸绿豆丸子，一般腊月二十就开始准备。把自家地里收的好几十斤绿豆洗净晒干，放在石磨上碾成颗粒，然后放在大铁盆里用水浸泡，等绿豆的表皮和豆肉分离后，用竹编或柳编的漏勺把绿色的表皮撇去，只留下黄澄澄的豆瓣肉。把这些豆瓣肉再排队送到打浆处打成粘稠的豆沫，回到家再把这些打好的豆沫放上食盐、调料、葱姜末搅拌均匀，绿豆丸子的原材料就准备好了。厨屋里，手拉风箱呼呼有声，灶膛里的柴火熊熊燃烧，大大的铁锅里自家榨的豆油热气腾腾，圆圆的乒乓球大小的绿豆丸子一个个丢下油锅，慢慢地浮上来，颜色逐渐转黄，沁人的绿豆香味越发浓郁，用漏勺搅拌时嘎嘎有声，一锅绿豆丸子就算炸好了。刚出锅的绿豆丸子又香又酥，家里的孩子们早就馋得流口水，捏起还滚烫的绿豆丸，一边嘘嘘吹气，一边就急不可耐地去品尝这每年一次的美味。对当时的家庭来说，一炸几十斤的绿豆丸子，能炸一整天。炸好的绿豆丸子，直接吃也很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一锅丸子香气四溢，御寒保暖。那时的习俗，正月十五之前，锅里不能见面汤，寓意清清爽爽，所以在春节后的很长时间里，水饺(扁食素馅水饺)，尤其是绿豆丸子在一日三餐中地位越发重要，几乎每天都要吃到。炸透的绿豆丸子在寒冷的冬季也好保存，一直能吃一个多月。

我离开老家来到合肥，短短几百公里的距离，绿豆丸子变成了糯米圆子。合肥人过春节都做的是糯米圆子，用蒸熟后的糯米加上肉丁、葱姜末、调料拌匀，刚炸好鲜香酥脆也很好吃。长丰有庄墓圆子，肥东有挂面圆子，巢湖有藕圆子，各有特色，都能算得上地方美食。有时逛超市，看到有萝卜圆子、南瓜圆子、红薯圆子，每次看到它们，吃到嘴里，想到的总是老家的绿豆丸子。

四十年前，我和二弟刚刚上小学，最小的三弟还没开始上学，那时母亲还很年轻，虽然很忙很累，但看着一个个孩子茁壮成长，她活得有奔头，有希望。那时过年前夕，母亲像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蒸馒头、蒸包子，炸很多很多的绿豆丸子。而今，母亲已离开我很久，无数次在梦里见她，无数次潸然泪下，可阴阳两隔，却是一句话也不可得了。

母亲在热腾腾的厨屋里炸绿豆丸子，我们三兄弟在院子里疯跑的好时光，再也回不去了。马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