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扯着夏日的尾巴,老槐树下的竹筛子盛着新采的粽叶,奶奶的手在光影里翻动,像极了老屋梁上那串被岁月摩挲得发亮的铜钥匙,轻轻一转,便打开了记忆中关于糯米粽子的潘多拉魔盒。粽叶是端午前半个月便要准备的。奶奶总说,山涧旁的粽叶最是灵气,吸足了晨露与月光,自带一股清冽的草木香。她踩着晨雾去采叶,回来时鬓角还沾着细碎的草屑,怀里的粽叶却像被小心呵护的珍宝,一片叠着一片,绿得能滴出水来。在青石板上洗净粽叶时,清水漫过叶片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大山的故事,而奶奶的手,就那样温柔地抚摸着每一片叶子,像是在安抚一群调皮的孩子。
泡好的糯米雪白雪白的,在铁脸盆里泛着光泽,像是撒了一把星星。奶奶包粽子时,手法娴熟得像在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她将粽叶卷成漏斗状,填入糯米,中间放上腌制好的五花肉或是花豆米,然后轻轻一折,用棉线系紧,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粽子就整齐地排列在竹蒸笼里,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
蒸笼升起袅袅白烟,香味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粽叶清香、糯米甜香和馅料醇厚的味道,像一条无形的线,将整个院子都串联起来。小时候的我总是蹲在灶台前,盯着蒸笼上的白气发呆,看着白气在阳光里升腾、变幻,仿佛看到了远方的某种召唤。当粽子终于出锅,奶奶掀开笼盖的那一刻,热气裹挟着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剥开粽叶,糯米晶莹剔透,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咬一口,软糯香甜在舌尖绽放,五花肉的油香或是蜜枣的甜蜜在口中蔓延,那是一种直达心底的满足。
后来去了浙江金华,在城市里也吃过各种口味的粽子,鲍鱼粽、龙虾粽,华丽的包装下是精致的口感,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某个端午,在异乡的街头闻到熟悉的粽叶香,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卖粽子的是位中年妇女,她的粽子摆在一个朴素的竹篮里,粽叶的边缘有些许破损,棉线系得也不那么整齐,却让我想起了奶奶的手。买了一个粽子,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剥开,糯米的香味混着淡淡的草木香钻进鼻腔,那一刻,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那些被城市的繁华掩盖的乡愁,在这小小的粽子里,突然变得清晰而浓烈。
糯米粽子,就像一位温柔的使者,承载着浓浓的乡愁。每一片粽叶,都是母亲般的怀抱,包裹着游子的思念;每一粒糯米,都是故乡的土壤,孕育着挥之不去的眷恋。它是记忆中的味道,是无论走多远都无法忘记的温暖。如今,每当端午来临,我总会试着像奶奶那样包粽子。虽然手法笨拙,粽子也不如奶奶包的好看,但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关于故乡、关于奶奶的记忆便会一一浮现。粽叶在手中翻飞,糯米在盆里沉淀,仿佛时光也在这一刻静止,回到了那个老槐树下的夏天,回到了奶奶温暖的怀抱里。
或许,乡愁就是这样,藏在一个小小的糯米粽子里,藏在那熟悉的香味里,藏在每一个关于故乡的记忆里。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份乡愁都会像粽叶的清香一样,永远萦绕在心头,成为我们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朱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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