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的春天,月季总是捷足先登,到了4~7月,才是玫瑰的花期,蔷薇则从5月开到9月,应归为夏花了。月季、蔷薇、玫瑰按植物分类,同科同属,统称“ Rose”,然而三者的境遇,却大相径庭。
月季易养,所以在古代,不像荷花、菊花、梅花那样,被赋予那么多的文化含义,《全唐诗》中,居然找不一首语涉月季的诗,有宋一代,文人开始关注月季,宋祁有:“花亘四时,月一披秀。”苏轼有“花开花落不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干。”也只是客观叙述,杨万里的“一尖已剥胭脂色,四破犹抱翡翠茸。”总算有点赞美的意思了;比月季幸运的是蔷薇,秦观《春日》诗将芍药与蔷薇并列,一句“无力蔷薇卧晓枝”,尽显其娇态可掬、惹人怜爱之情状;至于玫瑰,杨万里亦有诗:“非关月季姓名同,不与蔷薇谱牒通。接叶连枝千万绿,一花两色浅深红。”此诗不算写到点子上,玫瑰多刺、香浓,迥异于前二者。玫瑰后来声名大振,一是可以提炼香料,二是成了爱情的象征。
月季又叫月月红,有人说她“闰年开到十三回”,言过其实。年轻时,家住县城,县城不大,喜欢月季的人不少,我从花友那里,得一棵黄里泛红的月季,美其名曰“朝云”,栽在院子的花坛上,水肥条件无可挑剔,我特意观察记录,一年却也只开五六次,可见,所谓“月月”红,约数而已。不过,仅此一点,它也算得上技压群芳了。李渔于月季的诸名之外,“复赠一名,曰‘断续花’。花之断而能续,续而复能断者,只有此种。因其所开不繁,留为可续,故能绵邈若此。”知月季者,莫若此公。因为月月能红,断而能续,所以,赢得春天的月季,打败春天的,也是月季。
除了那棵“朝云”,我还栽种过许多月季,红的、淡红的、白的、黄的,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营盘就是我家的露台,兵即各色的花。别的花草,都是“弄花一年,看花十日”,唯独月季一株,芳菲不断。月季又特别皮实,管理上,精细可,粗放亦可,犹为甚者,容易繁殖,扦插的成活率极高,扦插活了,还可以拿来送同好,再在同好那里,获得自己没有的花色品种。单株月季,未必月月开,不同的品种放到一块,彼此呼应,称你方唱罢我登场,末了,庶几月月有月季。
有一年早春,我去昆明,因为情人节快到了,自然特别关心玫瑰,朋友便领我去呈贡区的斗南花卉市场。但见成车的鲜花,从这里发往各地,仔细一看,那些标有“玫瑰”字样的切花,竟然全是月季,便向朋友打探缘由,朋友说:它们真正的名字,叫“茶香月季”或“丰花月季”,是一种杂交品种,色泽鲜艳,姿态优美,能够常年供应。云南也产玫瑰,集中在安宁、禄丰两地,是食用玫瑰。玫瑰的花型与叶片,都比月季小,又多刺,从送礼的角度看,这两种月季,更能捕获芳心。
晚上回到酒店,朋友丢了一本上一年的《环球人物》杂志,内中有一篇专栏文章,题目是《犬蔷薇:有花有刺的人生》,文中讲到英国都铎王朝的红白玫瑰之战,还讲到《呼啸山庄》里的“野玫瑰之爱”那篇专栏文章,只负责讲故事,并没有作知识性介绍,所以无法判断作者笔下玫瑰,到底是“玫瑰”,抑或“月季”。张爱玲在自己的一篇小说中说:“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仍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的一颗朱砂痣。”这里只是意象,或是借喻,具体是玫瑰或者月季,看不出,反正无关宏旨。
任何花草,都有机会生长在文学作品里,但它们的生命,却只能归诸大地。
程耀恺
热线电话:0551-62620110
举报电话:0551-64376913
举报邮箱:359861220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