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心坎里

去年重阳节，单位召开退休老同志座谈会。这些老同志退休前都是威风八面的行政或技术干部，退休后思维还是敏捷的。可能考虑到我与这些老干部比较熟悉(年龄也接近退休)，单位领导让我下午全程陪同，主要任务是“陪老同志聊聊天”。

先是在会议室开会，主要领导介绍单位的业务发展现状，十几位老干部还是比较感兴趣的，问个不停。接着，一位年轻科长介绍了单位的人才情况，诸如高工和工程师的占比，说有一名副高即将升正高。还详细罗列最近几年单位招聘了多少研究生、本科生，他(她)们年龄如何，性格如何，工作如何，等等。老干部们就没兴趣了，几乎就是科长在唱独角戏。

最后，领导让我作个即兴发言。我便选择了一种“互动式”的讲话方式，诸如哪位老干部的儿女在哪家单位工作、任什么职务，或是孙子孙女考上了什么重点高中什么名牌大学，等等。这回，老同志们反应热烈了，每每说到谁，对应的老同志都会插话补充，诸如“我家孙子考上的可是985大学”“我家儿媳妇也当上科长了”，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的这种讲话方式也完全贯彻了领导的意图——其实就是和老同志聊聊天。

接下来，就是分桌茶话了。我突然发现这么一个现象：老同志一开始都挤坐在我所在的桌旁，一个个谈笑风生;而那位年轻科长所在的桌子，却没有一位老同志就坐。最后，还是单位领导发话，几位老同志才很不情愿地离开了我……

出现这样的现象也并不奇怪。年轻科长在退休老干部们面前一个劲地谈单位的人才辈出以及年轻人的活力，老同志当然没有什么兴趣;如果科长谈的是反腐倡廉，我敢肯定老同志们会兴味盎然!

边喝茶边聊天。我说的最多的也是老同志的身体情况。身体状况好的，我就说他(她)们气色好，根本看不出来已经退休;身体状况不好的，我就说人的寿命主要由遗传决定，体弱多病的老年人常常还会长寿。说得老干部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我从不问老同志的年龄和退休金，对老同志的儿子孙子却明知故问。当一位老同志说他的孙女去年没能考上本科大学，全家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我则及时询问：“孙女长得漂亮吧?”老同志来劲了：“要说漂亮，我那孙女真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我的声音就大了：“那你老就放心吧，你孙女肯定会有幸福的生活!”

茶话会结束后，老干部们反客为主了，非要请我到茶楼打打牌，聊聊天。“钱无所谓，只要你给面子!”老同志们异口同声的热情，让我无法推脱。那天晚上，我们没有打牌，简餐之后，还是喝茶、聊天，竟然又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只不过这中间，我借着如厕的机会，自掏腰包买了单，等到聊天结束，一位在单位当过书记的老领导在吧台掏钱时，服务生笑着指着我：“早就有人付过钱了!”老干部们的手都纷纷向我伸来，“谢谢”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我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霍寿喜